车前前是位公主,一位在山河国很受爱戴的公主。
山河国战败大唐之后,整个国家民不聊生,动荡不安,但事实上在此之前山河国内部的情况甚至犹有甚之。
大唐很强,所以山河国和大唐的这次交战几乎没有任何悬念的草草结束。山河国的国主受人尊敬,百姓敬仰,所以这场战争的发起来的突然奇然,来的太过奇怪。
这场战争的发起者从来就不是国主。
有人想让山河国覆灭。
借刀杀人,永远是毁灭一件事物最干净、最利落的手段。山河国是一个大的东西,所以只有天底下最锋利的刀才能把它毁灭,这样的刀不多,大唐就是其中一个。
大唐不是刀。所以山河国还在。
雄鹰很少理会蚂蚁的挑衅,当然也无所谓战胜之后得到的战品。所以所谓的俘虏其实是来自山河内部的哀求,国之要亡,山河必须保存最后的希望。
车前前就是山河最后的希望。
大唐是个爱好和平的国家,所以唐国无法插手山河内部的争斗,然而无法插手往往仅仅意味着不能插手,并不意味着不想插手。
车前前没有来过书院,但是她被送到了书院。
书院的态度就是大唐的态度。大唐不给态度,但给了机会。
书院虽然是个读书的地方,但终究是个修行的地方。
留白盯着车前前的方向,心里想着山河国的公主果然是和常人不一样的。
韩路子挥着拳头,捶打着刚刚落在半空的竹叶,鼓着两腮想着原来山河国极有教养的公主也会偷听别人讲话。
“四师姐,你现在是什么境界?”留白看着被韩路子挥的漫天飞舞的竹叶问道。
“在大雅的境界呆了有一段时间了。”韩路子停止双拳,瞪着两只铜铃大的眼睛,惊讶的问道:“难不成师弟你突破了?”
“哪有这么简单。”留白好笑的摇了摇头。
然后愈发奇怪。
两个同在大雅境界的修行者竟然没有丝毫察觉到车前前的出现,这是一件很不可能的事情,除非车前前的境界达到了二师兄那般,然而那更加不可能。
不是所有人都是二师兄,更确切的说所有人都不是二师兄。
留白和韩路子走出紫竹林,然后溪水旁站着二师兄。
“坐下。”
二师兄拿着他的戒尺和竹简,一丝不苟的说道。
“书院前门的叶子又落了几分,四师妹去清扫一下。”
韩路子拔腿就走,然后幸灾乐祸的看了留白一眼。
留白和二师兄坐在溪水旁,二师兄坐的很端正,因此留白也坐的很端正。
“车前前是个很懂事的姑娘。”
山河国的公主,能不懂礼数吗?
“车前前是个命很苦的姑娘。
国破家亡,又是战俘,能不苦吗?
“车前前是个很有野心的公主。”
山河破碎,不哭不闹,能没有野心吗?
留白心里腓复着,然后抬头看着拿着戒尺的二师兄。
“五师弟,我们需要你的入世。”二师兄翻着手里的竹简,很严肃的说道:“根据书院第二十五条规矩,师弟师妹不准违背师兄师姐的要求。”
留白看着二师兄,又看了看二师兄手里的竹简,于是沉默。
留白抄过书院的规矩,因此他知道书院的大部分规矩其实都是二师兄自己定的,因此他知道书院规矩的第二十五条其实并不是二师兄所说的那条。
二师兄的规矩就是规矩,这是书院默认的规矩,留白很尊敬他,但这并不意味着二师兄的规矩都是规矩。
“二师兄,为什么?”
二师兄看着留白,心里想着等到明天一定要把这条规矩给加到竹简上面。
明天不是今天,所以明天的竹简也不是今天的竹简,所以二师兄必须要给留白一个道理。
书院的人都很讲道理,作为二师兄,他必须更讲道理。
“车前前是位公主。”二师兄想了想,然后很严肃的说道:“既然是公主,那么按照规矩就得送到皇宫住寝。”
“可她是个俘虏。”留白想了想,然后说出了一句看似很有道理其实却很没有道理的话。
“大唐爱好和平,即便是俘虏,可她还是公主。”二师兄训斥道:“规矩就是规矩,既然大唐不让她住在长安城的皇宫,那我们就应该把她送到另外一个皇宫。”
另外一个皇宫?不是大唐,不是寒真,那就是山河。
溪水池里的鲈鱼很悠闲的吐着泡泡,而溪水边的留白很震惊的看着师兄。
“二师兄……是说让我把她送到山河国?”留白坐在柔软的草坪上面,意外的感觉到有点扎心。
“正是这样。”二师兄很满意的点了点头。
“为什么是我?”
“因为你合适。”
二师兄回答的理直气壮,所以留白愈加不忿。
“为什么合适?”
“因为你入过世。”
留白再次沉默。
“书院里的师弟师妹就像溪水池的鲈鱼,而你更像是池下的碎石,只有你接触过池底的淤泥,所以你更合适。”
“车公主为什么会被送到书院?”
溪水池底的碎石不停的被水送着,留白摇头。
“因为这是大唐的意思。”
大唐的意思又不是书院的意思,留白看着池底的碎石,心想着二师兄像你这样骄傲的人什么时候开始在意大唐的意见了。
“大唐的意思书院其实是不太理会的,因此我找你去其实更多的是书院的意思。”
先生不在,大师姐向来不问俗事,书院的意思说到底其实不就是你的意思?当然这话留白自然是不敢讲出来的,所以只能心知肚明的看着自家的二师兄。
“当然更多还是我的意思。”
“前面已经说过,我觉得车前前这个姑娘不错。”
留白震惊的看着二师兄。
二师兄面色平静,只不过手里的戒尺仿佛颤抖了几分。
仿佛就要脱手而出。
“二师兄仁义。”留白肃然说道。
溪水池的河水流的很快,砚石台的清水又黑了几分。
“什么时日启程?”
“规矩怠慢不得,所以择日便可以启程。”二师兄戒尺贴于手心,留白再次震惊。
“山河国的公主也怠慢不得,所以择日不如撞日。”
择日不如撞日?择日是昨日,撞日则是今日。
二师兄满意的点了点头,于是戒尺收于腰间。
紫竹林有石桌立之,石卓处有道裂缝,这道裂缝越来越大,越来越大,最终应该倒下。
紫竹林很静,所以石桌没有倒下,更确切的说,是有人没有让它倒下。
破者即托者,有人在托着它。
破者即韩路子,那么托者也即韩路子。
溪水池边有个人。
留白离开,那么剩下的便是二师兄。
留白已走?那么二师兄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?
二师兄是个很看重的规矩的人,而规矩一般都很有意义,所以二师兄做的事情一定都很有意义。
二师兄在等人。
小师弟已走。那么他在等谁?
等的自然就是小师妹。
小师妹就是小师妹,不是车前前,那自然便是韩路子。
韩路子走出紫竹林,很恭敬的看着二师兄,然后很嫌弃的坐在了留白刚刚坐在的位置。
“为何回来?”
“书院前门的树林落的不多,所以清扫的很快。”
韩路子话音未落,于是一阵狂风吹过。
想必书院前门又落了几分树叶。
韩路子的脸有些红,心想这天果然不是个什么好心的东西,然后很畏惧的看着二师兄的腰间。
二师兄没有动,所以韩路子很罕见的又鼓起了刚刚被风吹破的勇气。
“二师兄,我要一起去。”
一起去是跟谁去?留白刚去,那么去的自然是留白。
所以二师兄说了句不行。
不行便是不行,韩路子垂着头,很是丧气。
于是愈发嫌弃留白坐过的这片草地。
书院很大,有山有水。山很大,水也很大。
书院人少,有炕有房。炕很小,房也很小。
小是相对的。
就像韩路子是小师妹,留白是小师弟,但韩路子却依然是四师姐,而留白也依然是小师弟。
留白住在书院最小的房子。
房子里没有太多的东西,所以留白收拾的很快。
留白坐在床上,看着自己小破屋里面的小破椅和小破桌,然后裹着自己的小破被,突然觉得有些凄凉。
大师姐呢?
三师兄呢?
四师姐呢?
……好吧,韩路子不算。
怎么没人来替自己说话。他可是书院的小师弟啊。难道书院就没有王法?难道二师兄还欺负自己?
留白很伤心。所以必须有人来安慰自己。
留白这样想着,于是门口传来吱呀吱呀的声音。
留白的小破屋来了人。
来的人不是大师姐。因为大师姐没有来过。
来的人不是二师兄。因为他不想见二师兄。至少现在不想。
来的人也不是韩路子,因为韩路子不会敲门。
她只会踹门。
所以来的人是位公主。
山河国的公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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